【黑研】《四季迴旋》試閱01
冬天。
氣溫從夏季的炙熱漸漸轉涼。
原本是穿著一件挖背背心在房間裡啃著果汁冰棍也覺得熱的天氣。
接著只要一台電風扇就可以吹散對於氣溫的所有怨言。
然後從某一天開始,習慣性的會帶上一件薄外套才關上家門。
直到因為忘記圍上圍巾而在踏出大門那刻打了一個大噴嚏的那個早晨,才驚覺一年似乎又要進入尾聲了。
冬天。
在月曆上是一年的最後幾個月份。
但人們身處的時間實際上是一個連綿的概念,找不到任何接縫,也無所謂段落。
雖然到了所謂的年末之時,不管是電視節目上還是日常的對話中,「今年也要結束了呢」這樣的語句隨處可聞;雖然當撤下僅剩最後一張薄紙的日曆、換上新的一本時,人們總是會說這是「新的一年」,但除了過年過節、吃蕎麥麵領壓歲錢的習俗以及節慶情緒以外,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和下一年的一月一日根本沒有什麼決定性的差別,就算熬夜和時鐘玩瞪眼,目睹秒針從半夜十一點五十九分變成零點零分的那一瞬間也一樣。
一年、一個冬天的完結並不代表任何結束,那「完結」所迎來的不過是下一個、下下個、與之後無數個普通的「新年」和「春天」的到來罷了。
--話雖如此。
黑尾鐵朗用拇指按住手上剛剝完皮的蜜柑,另一手的拇指則負責將其中的一片和其他部分分離,非常熟練的塞進旁邊趴在桌上無所事事、張嘴等著的青梅竹馬孤爪研磨嘴裡。看到他閉上嘴巴、頂著懶散的表情開始咀嚼之後,才又剝下一片、這次放進自己的嘴巴裡。
望著研磨那顆金光燦爛的腦袋,明明應該早就看慣了,黑尾卻不知為何突然意識到對方的頭髮原本並不是這種顏色,而是更……
樸素?這樣的形容正確嗎?
黑尾思考了一下。
在他看來,研磨並不適合樸素這個詞彙。
心裡閃過微弱的不協調感,但他也同時發現似乎沒必要介懷於一個不需要說出口的形容詞,反正自己明白就好。
總之,每一年、每一個季節都一起度過,在盛產蜜柑的季節裡總是張著嘴巴等自己把蜜柑塞進去的青梅竹馬,在上一個冬天裡並不是這樣招搖的髮色,這讓人突然切身感受到,雖然在「冬天」之後迎來的並不是能夠在物理上分割的「新的一年」,但果然和之前曾經度過的「春天」並不相同。
說起來,除了髮色不同,對方比起之前似乎也長高了一些,上一個冬天裡應該還沒有到達這種身高才對。
這麼想道,黑尾突然覺得或許自己和對方曾經一起度過的那些季節、那些時間雖然無法用任何方法重新經歷,但也並沒有消失、而是一滴不漏的被好好儲存在各自的身體裡了。
當然不同於樹木、人的血肉裡並沒有年輪那樣的構造存在,但經過的時間依然用肉眼不可見、卻確確實實的方式一點一點裹上了每個人所擁有的一切。
那些時間讓自己和研磨所擁有的記憶與回憶更多,同時成長得更高也更強壯。
而比任何事情都還要讓人高興的是,在那如絲線般細細纏進精神與肉體的「過去的人生」裡面,自己和對方共同度過的時間佔上了很高的比例。
摻進了個人的視野、價值觀、思考的角度,就算在身處同一個空間裡,最後形成的回憶也絕不會完全相同。
但是、就算並非百分之百相同,依然確確實實是「在一起」的回憶,和、「在一起」時間--
「……」
「阿黑……?」
「啊…….研磨、怎麼了嗎?」
「你一個人在偷笑什麼啊……」
「……沒什麼啊。」
「那可以不要笑了嗎?……有點噁心。」
「好過分啊喂!」
明明才剛吞下自己餵食的橘子,怎麼能立刻做出如此辛辣的發言啊!
碰上值得吐槽的狀況時,進行吐槽可以說是一種禮貌,在這部分黑尾愉快的遵照禮儀執行。但是因為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客氣」就是研磨一貫的風格,加上明白研磨的不客氣等同於親近的證據,所以就算整個人沐浴在研磨帶點責難的視線裡,黑尾仍然開心的笑了起來。
啊啊,下一個春天的到來讓人覺得迫不及待。
【01. 春】
--鐵朗打聲招呼吧。這孩子叫做研磨、比你小一歲,因為你是哥哥所以要多幫媽媽照顧著他一點喔。
回想起來,似乎曾經聽過「春天是邂逅的季節」這樣的說法。
門鈴短暫的響起。
原本站在廚房流理台前的母親抽起紙巾擦乾手、脫下圍裙之後,一邊提高音量說著「不好意思,現在就來開門--」一邊用比平常快上一些的腳步邁向玄關。
原本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電視節目的、年幼的黑尾鐵朗轉頭望向這樣的母親,猜想大概又是母親的朋友來家裡拜訪了。
母親的朋友來玩時,自己總會被拉著作陪。聽大人說些自己不太明白的事情當然沒有看電視來得有趣,但因為有客人來訪時,不管是點心的種類還是份量都會比平常豐盛許多,所以其實也不是那麼討厭。
除了幾個見過幾次的阿姨外,偶爾也會碰到生面孔,或許是母親的新朋友吧。有時候「母親的新朋友」也會帶著家裡的小孩一起登門拜訪,那麼那個孩子通常都會順理成章的成為「自己的新朋友」,所以黑尾幾乎沒有為玩伴煩惱過。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碰上的幾乎都是年齡比自己小的孩子,所以總是會被母親叮嚀要多多照顧、並且多讓著人家一點,雖然一開始的時候總是有些不滿,認為自己並沒有那麼做的理由,不過久而久之也已經習慣了--
「鐵朗--」
在黑尾默默的想著這些事情的同時,母親呼喚自己的聲音從玄關傳來。並不感到意外,黑尾關掉電視後隨手將遙控器扔到沙發上,咚咚咚的跑到了母親身邊。
多半是因為剛開過門,玄關附近的空氣有些冰涼。
越過母親的肩膀,黑尾看到了年齡和母親相差不遠的女性。
……是張沒看見過的面孔,大概就是「媽媽的新朋友」吧。
看見自己後,母親微笑著招了招手,示意自己過去。聽話的來到母親身邊,黑尾這才發現來訪的女性身後還有一個似乎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孩子。
對方在看到自己之後,做出受到驚嚇的反應然後完全縮進了女性的影子裡。
「來。」
母親說著,將雙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這位是孤爪阿姨喔。」
黑尾抬起頭。
想起母親的叮嚀,他彎起嘴角拉出與年齡相符的可愛笑容,然後開口。
「孤爪阿姨你好,請多多指教。」
「唉呀,鐵朗好乖!」
女性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微笑著回答了聲請多指教之後,開始向母親稱讚自己的乖巧懂事,和他們家研磨完全不一樣云云,而母親則笑著反駁。
兩個大人互相推辭了好一陣子才想起來自己人還在玄關裡,趕緊將介紹繼續下去。
「鐵朗打聲招呼吧。這孩子叫做研磨、比你小一歲,因為你是哥哥所以要多幫媽媽照顧著他一點喔。」
雙手再度碰上自己的雙肩,母親心情良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總覺得好像曾經聽過一模一樣的叮嚀……是什麼時候?
默默的想著,這次黑尾望向母親口中的「這孩子」。
自己出現後經過一段時間,媽媽朋友帶來的小孩終於重新從他自己的母親身後探出頭來,一臉不安的偷偷望向自己然後又馬上移開視線。
普通的連帽外套和帶點厚度的長褲,黑色略長的頭髮,眼尾上揚的雙眼是少見的金色。
……研磨……叫做研磨嗎……?
嗯,感覺不是個討厭的人但好像很怕生……或許是自己到目前為止見過的人裡反應最大的一個也說不定。
……雖然沒有非得跟對方好好相處不可的理由,但比起井水不犯河水,能夠玩在一起肯定更開心吧。
黑尾想了想,決定一切還是從和善的招呼開始,所以他再次露出笑容。
「你好,你叫做研磨嗎?我是黑尾、黑尾鐵朗!我們好好相處吧!」
因為身高比同齡的孩子都高上不少,黑尾習慣性的對研磨微微彎下腰,並為了不嚇到對方而緩緩伸出手。
沒想到,對方卻瞬間皺起整張臉,咻的躲回自己母親的雙腿之後,甚至還拉住母親的裙子擋住自己。
原本戰無不勝、只要能夠完整的表現出來,不管什麼樣的孩子都可以交上朋友的友善態度,被孤爪研磨以退縮的態度狠狠刻上第一筆敗績。
年幼的黑尾鐵朗的笑容凍結在三月難說溫暖的空氣中。
***
「啊啊啊啊啊啊不甘心--!為什麼啊!」
黑尾家的客廳傳出聽來難以置信的喊叫聲,混雜在電視遊樂器的背景音樂及勝利音效裡,聽來只能說是熱鬧。
黑尾雙手抓著遊戲搖桿,坐在沙發的一端喊著,完全沒有認輸的意思。
與之相反,擠在沙發另一端、縮成一小球的孤爪研磨只是靜靜的露出困擾的表情移開視線。
『研磨這孩子什麼都沒興趣,就是喜歡電玩那一類的……鐵朗要不要試著和他玩遊戲看看……?』
對於被完全拒絕這件事燃起抗爭意識,黑尾下定決心今天之內至少要讓研磨對自己開口說話。
為了完成這個遠大的目標而詢問孤爪阿姨研磨喜歡的東西時,孤爪阿姨給了出這樣的回答,還順帶補上一句「我是不太清楚遊戲什麼的,不過聽說研磨還滿厲害的樣子……」。
黑尾想起數小時前興高采烈搬出遊戲機的自己和現在的對比,深深的嘆了口氣。
研磨根本不是滿厲害,而是非常、超級、厲害到不行。
從跟別的孩子玩的經驗看來,黑尾對自己玩遊戲的手腕還算是有一點信心的。
雖然不是每戰必勝,但果然還是贏的比較多,再說遊戲這種東西,如果其中一方贏到一面倒的話其實也就沒有意思了,所以在和比較不擅長的朋友一起玩時,黑尾多多少少都會放鬆一些而不是選擇全力應戰,如果拚盡全力去玩的話、實際上獲勝的比例應該更高才是--黑尾有著這樣的自負,但眼前這個看來不太行的小個子卻完全無視小孩間社交重要的潛在規則,毫不留情的把第一次見面的自己的自信心打成了一片片的渣渣,而且……
「研磨--下一個要玩什麼?」
「……」
「狩獵怪物的遊戲?」
「……」偷瞄一眼,看向旁邊、搖搖頭。
「格鬥遊戲?」
「……」瞄一眼,看向旁邊、搖搖頭。
「俄羅斯方塊雙人模式?」
「……」瞄一眼,看著自己的腳趾、點點頭。
「…………」
黑尾鐵朗嚴重受挫。
這傢伙到目前為止還是連一個字都不曾說過,要是靠近的話他又會一臉困擾的整個人縮得更小,玩遊戲的時候明明看來相當普通的認真盯著畫面按著搖桿啊……
低頭看向目前手上的遊戲……俄羅斯方塊,感覺又會敗在研磨手下,而且還會輸得很慘……黑尾皺起臉。研磨想玩的話其實奉陪一下也無所謂啦……不過再怎麼說,輸個不停無論是誰都不會覺得開心的……
難道就沒有不用論輸贏的遊戲嗎!
痛苦的這麼想道後,黑尾這才突然驚覺只要不玩對戰型的遊戲、改成協作闖關不就行了嗎!
看了一眼仍然縮在沙發上的研磨,黑尾從放遊戲的櫃子裡挖出一片組隊破關的遊戲光碟,對偷看自己這邊的研磨晃了晃後試探性的問道。
「研磨,我想玩這個可以嗎?」
「……」
「開始沒落的王國受到鄰國威脅,重新組織軍隊……抵禦外敵……?卻、意外發現新上任的國王其實隱瞞了一個很大的秘密、的感覺的故事?」
黑尾帶點猶豫的向研磨介紹了遊戲的大致內容,然後閉上嘴巴望著他等待答案。
對於和目前為止都不同的詢問,研磨歪歪頭,之後卻意外乾脆的表示了同意。
(續)
因為考慮到後面的字數&段落所以第一篇試閱切得比較尷尬不好意思 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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