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黑】《一百回合色彩繽紛的「喜歡你!」》試閱02
如今、像這樣每天都能夠看到灰羽列夫在音駒高中男子排球社乖乖練習的身影,當時比賽的結果也就不用特地解釋,明顯是列夫的全面落敗。
列夫認為當下的自己每十次可以突破黑尾一次,所以在這個基準下,黑尾又另外增加了十次練習的機會而成立賭局,對列夫來說並不是個很壞的條件。
從連球都只能勉強打到的第一局開始,之後差點能夠甩開黑尾的攔網,最後甚至能把球扣出去,雖然後以出界收場、無法滿足勝利的條件。以驚人的速度習慣了排球的節奏卻仍然進攻失敗,列夫看來是二十分的不甘心、抱著腦袋在球場邊吶喊,而黑尾則是在驚訝之後露出了非常高興的表情,然後為了讓這個天生是塊材料的新生加入排球社而更加努力讓他僅剩的幾次的攻擊和防守全部失去作用。
最後,當黑尾得意的一邊擦汗一邊把入社申請表和筆塞進已經累得匍匐在地上的列夫手心時,列夫抬起他銀色的腦袋大喊「我下次一定會贏!」而黑尾則彎著腰笑著對他說了句「想要贏的話只能練習,啊、先說好、拿不出成績的人沒資格說練習無聊,給我多多加油啊」害列夫洩氣的再次倒了回去。
以自己認為「能贏」的條件去和黑尾比賽並狠狠的輸掉、非常非常不甘心,以此為開端加入排球社,每天接受學長們地獄般的特訓,如今,雖然還是不時想從嚴格的練習中逃跑,但確實像黑尾說的,因為心有不甘而賭氣認真努力過之後,列夫開始對排球產生興趣。
關於比賽和練習的事情開始自動占據他的腦海,他認為自己應該是變得喜歡排球了,大概是在所有的運動裡最喜歡的一種。
入學當日把列夫拐騙進社團裡的黑尾,在那之後一次也不曾認真裝出溫柔的表情,終於重新瓦解了列夫的警戒,從一開始「拐騙新生進入排球社」的傢伙,徹底變成雖然臉看起來很壞、人又很嚴格,但其實非常可靠的學長。
而打賭當時被黑尾說了「就借你一下吧」而負責托球給自己的、似乎是奇怪隊呼裡所稱「大腦」的瘦小學長——研磨學長,則是個比其他人要奇怪,同時卻也比其他人有趣的傢伙。
怕生又怕麻煩,平時總是畏畏縮縮的,但站在球場上時卻永遠可以發揮決定性作用,研磨實在很厲害也很帥氣,讓人總是忍不住想要找他一起玩,雖然對方實在太擅長逃跑、自己真正抓到他的次數屈指可數。
被黑尾抓進球隊、在夜久的推薦下半推半就的看了比賽、輸給黑尾心有不甘而加入隊伍、對研磨產生奇妙的好感,之後也實際和大家培養出感情。
列夫非常喜歡自己現在身處的球隊,打從心底認為這是一個很棒的隊伍。
所有人都非常有個性,讓他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完全融入球隊裡。想想或許也和現今的球隊兩大支柱有關。
一入社,列夫就明顯感受到研磨和黑尾之間的感情好得超乎想像。稍微詢問了一下,夜久很乾脆的笑著把他們兩個人是多年的青梅竹馬這件事告訴了列夫。
列夫這才明白過來、明明自己總是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些失禮的話,周遭卻完全沒有人認真針對這點做出反應,這種上下關係非常寬鬆的隊伍風格原來就是這兩個人造成的。
根據夜久的說法,黑尾似乎從入學那一年開始就時常會嚷嚷些關於「研磨」、關於「未來的音駒的腦」一類話,當然一開始只能裡解黑尾似乎非常看重那個「研磨」,但在一年過去、對方實際入學之後,就算當屆三年級不懂,和黑尾同學年的所有人都親身了解了了黑尾並沒有看走眼這件事,又經過一年,研磨不意外的成為了新生音駒男子排球社的中心,知道研磨討厭嚴格的前後輩制度、對他刮目相看的人們便在不知不覺中很自然的形成了這種不怎麼介意輩分的隊伍氣氛。
在腦袋裡了解是一回事,實際上感受到卻又是另一種不同的狀況。
因為一開始的落敗,讓列夫偶爾會下意識的用眼睛追著黑尾,觀察他的打法並試圖模仿,不過要不了幾天、在列夫成功從黑尾身上偷走他的技術之前,列夫先在意起來的反而是其他事情。
——黑尾的眼睛。
面對研磨時的表情和眼神,跟面對「研磨以外的人」時,有著非常大的差異。
要說是理所當然的話確實是理所當然。再怎麼說、兩人認識的時間可能已經超過他們人生的一半,如果都已經相識這麼多個年頭,看來卻還只是普通學長學弟的話才奇怪。
但列夫仍然認為那雙眼睛望向研磨時,裡面蘊含著的一些「什麼」,不是青梅竹馬之間容易看到的東西。
並不是熱度,也不是單純的好意。
能感受到的是超越「喜歡」或「討厭」這種明顯好惡以外的東西,佩服、自豪、尊重、理解,以及樸實的、「一起度過的時間」所形成的結晶。
平時,黑尾會為了整個球隊而要求大家認真練習,但在對研磨進行同樣的要求時,列夫卻不時感受到那似乎不只是為了隊伍,或許有更多是「為了研磨」。
黑尾和夜久的也感情非常好,但黑尾不會完全站在夜久學長的角度去為他思考、同時也做不到,卻會為了研磨、站在研磨的角度去為他想。
這是必須滿足「對對方的理解」與「希望對方更好」兩大條件才能夠達成的事情。
當然、說自己做的事情是「為了對方」這在很多時候是一種傲慢,僅僅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但列夫在黑尾和研磨身上並沒有感受到這種東西,大概因為兩個人的目標方向相同,所以這之間並沒有產生衝突、而是進行了力量的相加吧。
一開始只是為了偷偷從黑尾身上學走一些什麼而看,但在注意到這件事之後,出於介意所以望著他們的次數默默的增加。
開始意識到黑尾望著研磨的眼神是在天還冷的黃金周合宿後、看到從宮城回到東京的黑尾那時。
在漸漸習慣排球社的練習,也開始實際做出一些成績、進步到能夠跟犬岡競爭到不分上下的時候,在球場外時、用眼睛追向黑尾也已經差不多成了一個習慣。
不知何時開始,偶爾會對於那兩個人的關係感到羨慕,但沒有青梅竹馬的自己一時半刻當然是不會突然蹦出一個認識多年、並且替自己想東想西的對象。
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不過也不是強求能夠得到的東西,所以列夫頂多就是在某天突然想起這件事的時候,跑去找研磨吵鬧兩句、說自己「很羨慕」,不過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研磨就和平常一樣,只是靜靜的看著自己回了句「是嗎」,然後就重新開始手上的手機遊戲,任由列夫在一旁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在終於成功將犬岡換下、成為首發球員之後,除了站在同一個球場打球的時間以外,列夫和黑尾相處的時間也變長了。
「先發球員的接球和救球技術這麼爛怎麼行!」
這麼說著,黑尾讓列夫有時跟著自己、有時跟著夜久留下來做了更多的加練。
黑尾和自己面對面對話的次數隨之增加。
四目相接的機會比原本多了不少,這次、列夫意識到的是別的東西。
黑尾學長從來不曾用跟看著研磨學長一樣的那雙眼睛看著自己。
這是當然的,因為自己並不是研磨學長。
列夫非常明白、但是—--
會覺得不滿的事情就是會覺得不滿。
不管腦袋再怎麼清楚這理所當然,同時也明白自己沒有要做出任何要求的資格,仍然無法改變心情上這樣的感受。
***
灰羽列夫是個非常貪心的人。
碰上感覺有趣的東西就會想要接近好看個明白。
發現覺得喜歡的東西就會希望它可以屬於自己。
在得到之前必須經歷的難關無法熄滅「想要」的心情,跨越所有高牆的自信是「貪心」的必要條件。
列夫的人就如同他名字的意義,不知畏懼為何物。
所以他會對想要的東西伸出手,就算旁人看來那個距離遙不可及也一樣。
日昇、正午、日落,一日一日在晴雨間輪轉,除了學校的課程以外,在每個日子之間似乎感受不到太大的差異,但當某天突然回過頭時,又會發現自己的足跡已經向前推進了不小的距離。
每天努力的練習、到了現在救球的技巧仍然還是會被大家笑說「好弱!」,但事實上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有很多很多原本辦不到的事情到了現在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去完成。
季節也在這之間由春轉夏,甚至即將由夏轉秋,來到了入夜之後空氣會帶點涼意的現在,如果在練習完之後直接穿著短袖回家多半會著涼吧。
天邊僅剩最後一抹橙紫,而天頂的部分掛著幾顆星星。學校花壇邊的路燈已經亮起,但仍然無法完全蓋過夜晚帶來的青色影子。
和這樣的室外相反,體育館內倒是燈火通明,白色的燈光一如往常的照亮室內每一個角落。
列夫懷裡抱著數顆排球,蹲在體育館的一角。
雖說前後輩關係寬鬆,但沒有球隊經理的音駒男子排球社裡,一年級的學生們還是負擔了比平均值更多需要動手的工作,畢竟在腦力上貢獻不如二三年級,只好讓他們用體力的貢獻來填補這個空缺。
分配到撿回散落球場周圍的球的工作,在解散的號令聲後,列夫乖乖移動腳步走向場邊並彎下他長長的身體,伸手去把球給撿起來暫時抱在手上。
對於這種每天都少不了的動作,沒有什麼特別趕時間的必要,他一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生活瑣事、一邊按照平常的步調把球撿起來放回球籃裡。
球場的另一端傳來了黑尾穿透性相當良好的聲音。
——練習完先去把外套穿上,不然會著涼!不要讓我說那麼多次!
聽起來像感覺有些不耐煩,但事實上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並不高亢、卻也難說低沉,兼具了某種躍動與安定感。和一般定義中的「溫柔」相去甚遠,但聽在耳裡卻總讓人覺得莫名的舒服。
列夫停下手上的動作抬起了頭。同時聽見犬岡大聲回應「是!」的聲音。
等到找到聲音源頭時,只剩下雙手叉腰的黑尾而沒有看見犬岡的身影,或許是已經放下手上的工作去找外套來穿了吧。
果然……果然是情感很深厚的人吧、阿黑學長。
遠遠看著黑尾皺著眉頭的表情,列夫想道。
並不是出於義務而關心,而是彷彿把別人的事情當成自己的事情一樣在乎,擁有為別人開心、難過或憤怒的力氣,並且願意把它們使用在身邊的人身上。
因為總是頂著一張看來兇惡的表情,又常常故意說些招人厭的話,或是像剛才一樣用聽來生氣的語氣大聲叨唸些什麼,所以很難馬上看出來。
其實那些「罵人」的話幾乎都是為了「被罵」的本人著想而說出來的。
雖然本質的部分和在訓研磨學長時還是有著不小的差別。
這應該是真正的「關心」。
雖然語氣並不溫柔,但實際上卻是相當溫柔的話語。
或許有人會認為溫柔的話語不用溫柔的態度來表現、不讓他人理解的話就沒有意義,但列夫倒覺得這樣子很有黑尾鐵朗的風格、感覺很好。
再說、明明很溫柔,卻無法用溫柔的態度去表現這點……當對對方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後,就會開始覺得其實還…………
挺可愛的。
知道自己對學長的感想在別人看來可能有些不妙,但因為自己確實是這麼想的,所以再怎麼狡辯都沒有用。
如果練習結束後自己也不穿外套到處逛來逛去的話,阿黑學長大概也會像唸犬岡一樣的唸自己吧。
真好啊——雖然當然不是想要被喝斥,想要的只是阿黑學長的關心和注意而已。
畢竟、會吵的孩子有糖吃,啊、不過如果真的故意那麼做的話,感覺好像會馬上被發現然後被狠狠的罵上一頓—--
在腦袋裡支離破碎的這麼想道,列夫愣愣的望著地面上木板和木板之間的接縫發起呆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伸到了他低下的腦袋和地板之間揮了揮,害他嚇了一跳,回過神來。
反射性抬起頭之後,卻發現在眼前非常近的距離,是黑尾看來有些困惑的臉,那張臉在自己抬頭一的瞬間變成了驚訝的表情。
自己因為在這樣的距離內看見對方而嚇了不小的一跳,對方則似乎是因為沒預料到自己會突然抬起臉、還有抬起臉之後的距離會這麼近而受到驚嚇。
沒想到自己剛剛在腦袋裡想著那些事情,妄想中的本人竟然會突然出現在眼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慌亂中,列夫開始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有一點發燙。
「阿、阿阿阿阿黑學長!」
「……?幹什麼一直蹲在這裡啊、列夫,而且叫你那麼多次你都沒反應……身體不舒服?」
驚嚇過後,黑尾恢復成了一張困惑的表情,歪著頭帶點窺伺的感覺望向逐漸開始發紅的的列夫。
因為列夫最近老盯著黑尾,所以他在短短的一瞬間就發現的,對方現在掛在臉上的是自己不曾看過的表情。
雖然他總是在擔心別人,但臉上掛的一直都是張生氣的表情。
但現在的不一樣,是更淺顯容易理解的……大概、大概是「擔心」的臉。
如果現在確實發生了什麼事故,黑尾一定會用冷靜的態度去處理吧,但因為不了解自己的狀況、現在事情的發展並不在他的掌握中,一時也不知可以如何應對,所以出現了擔心的臉孔。
——想想阿黑學長當然是不可能在過去的十七年人生中都不曾露出這樣的表情,但至少在自己用眼睛追逐他的這幾個月中,列夫不曾看過黑尾「對任何其他人」表現出一樣的易懂的情緒。
那……也就是說……?
多半是算出於偶然或無心,自己現在經歷的狀況能夠稍微、被稱作「特別」……嗎?
列夫睜大了眼睛盯著黑尾的臉,然後用力的眨了眨,他知道現在的自己臉應該變得更紅了。
因為過度的開心、興奮,還有人生沒經歷過幾次的害羞。
腦袋的某處發出了啪一聲、像是什麼開關彈起的聲音。
——雖然這些都出自於自己的推測,但列夫非常想要相信這一切都是實際存在的。
「列夫……?」
因為遲遲等不到列夫的回應,看來更加擔心的黑尾皺著眉頭,伸出手去拍了拍列夫的肩膀。
當肩上傳來黑尾的手的觸感時,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心情,因為亢奮而泛起的雞皮疙瘩從肩膀擴散。
列夫暫時陷入了包含著興奮與不知所措的混亂狀態中。
自己現在人在哪裡乎已經不太重要。
眼前有張阿黑學長因為自己而困擾的臉,那身旁其他的一切、包括其他人的視線也好、說話的聲音也好、炫目的燈光也好、帶著涼意的氣溫也好,全部都暫時超出列夫能夠介意的範圍了。
只要在伸手可及的距離內有這個人的話—--
「喂……你沒事吧列夫!臉也太紅了吧!列夫……列夫?」
對方用認真擔心到有些著急的表情,以及相當符合身高、聽來卻不知為何有些柔軟的聲音連續叫著自己的名字,呼喚的聲音像是槌子咚咚的打在心口上。
幾個月以來,不知不覺中被持續被催化著、連列夫自己也沒發現的心情正打算破殼而出,事到如今是怎麼也不可能按捺下來的。
眨眼的一瞬間,世界顏色好像唐突的變得比往常更加鮮亮了一些,列夫紅著一張臉猛然抓住眼前的黑尾的手,表情看來有點傻、但十分真誠的張開嘴巴。
然後比他自己想像中還要巨大的心情化為比他想像中還要巨大的聲音。
「阿黑學長!我喜歡你!」
感受到球場一角似乎正發生什麼事情而默默聚向周圍關心狀況的社員們見證了列夫全力以赴的一句話。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